在炎炎夏日裡,我騎著腳踏車到瑞典幼稚園裡接孩子。由於暑假很多孩子都跟父母一起放暑假去了,所以附近幾所學校聯合教學,集中在同區最大的一所幼稚園上課。幸好我們的小王子在裡頭玩得很開心,因為玩具更多,設施也多了,所以對換學校一事他完全不以為意。
在等他整裝回家的空檔中,我留意到幼稚園走廊上貼了一首教育詩。我甚至環視了一下,確定校園裡唯一的文宣就這張而已。沒有"以國家興亡為己任"的偉大文宣,只有這張"置個人課題為首要"之小小教育詩。文字讓我深有感觸,也從詩中感受到孩子真正需要的幸福是什麼,還有瑞典人為他們下一代所預備的成長環境為何。這首教育詩是這麼寫的,翻譯如下:
被批評的小孩,學會了譴責;
被體罰的小孩,學會了暴力相對;
被嘲笑的孩子,變得內向害羞;
受嘲諷的孩子,內心有罪惡感。
當孩子受到鼓勵,他會有自信;
受包容的孩子,他學到了耐性;
被讚美的孩子,則學會了欣賞;
獲得友誼的孩子,能對別人友善;
感受到平安的孩子,會對自己有信心;
一個被人喜歡、被愛包圍的孩子,學會認出世上的愛。
有多少人能那樣幸福的走過童年,建立起一個完整健全的自我?因為有愛,有自重,所以有充沛的生命能量去完成人生中各種不同任務,社會整體也因此趨於和諧。在我看來,瑞典雖未臻於完美,但社會整體而言是和諧的。
昨天我聽到小王子和他爸爸的無厘頭對話。小王子說:「爸爸大,媽媽也大,Uno(小王子)…」爸爸幫他接了: 「Uno有一點大。」不管哪國語言,對應詞都應該都是「小」吧?!用比較級的「有一點大」聽起來怪怪的,不過這種童言童語也是父子兩最愛的遊戲之一。我當下忽然覺得很佩服老公的正向用語,也讚美了他一下。我欣賞他這一點,也從我婆婆身上看到這樣的身教,雖然是很細微的小事,但實際的人生不正是從這些瑣碎小事累積起來的嗎。
今晚一家三口吃完甜點時,小王子變身成土霸王,一屁股坐在餐桌上,拿著叉子輕戳爸爸,充滿測試極限的挑臖意味。爸爸從輕聲說:「下來,不要這樣。」到說了十多次,隨著爸爸分貝逐漸提高,於是土霸王開始上演他的扔食物招數。因為他知道這招會讓我們"很有反應"。爸爸終於狂喊了聲:Sluta! (住手!) 我們連忙在混亂中撤走了杯盤。
於是土霸王變成了小泥人,站在廚房一角低聲啜泣(因為自知有錯,所以不敢放聲大哭)。當下我覺得這三歲小孩可以自己反省一下,於是進了浴室梳洗,老實說我也被他爸的大嗓門震了一下,卻直覺他們可以自己處理這場突如其來的情緒風暴。5分鐘後當我走出浴室,居然看到大王跟小王子已風平浪靜,正親密的交談著,那個爸爸正在幫"開心的"兒子擦眼淚。我過去問他:你跟兒子說了什麼?
我跟他說:"就算我們生氣了,我們還是喜歡你。"沒別的?沒有,就這樣。哈,難怪兒子那麼開心了。忽然我也深刻地體驗到什麼是正面,什麼是愛。那個曾經不想要小孩的父親長大了。他念的教育書雖然沒我多,可是他真的比我懂愛和接納;透過他們我又領受到更多的提醒。
在比較台灣瑞典兩地的性別平等規章、性別平等教法時,有時我會陷在比較的差異裡而模糊了焦點。心裡總覺得我們要給孩子的不只是法規,也不完全是社會體制該做什麼改變,就算體制從北歐移植了過來,大概也會長成另一種生物來吧?!因為土壤、溫度不同、甚至教育者因背景環境影響,言詞所承載的想法也不同。與其教育孩子,不如說更大的責任是在成人身上,應該改變的是我們這群大人吧。
圖文刊載於國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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