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11日 星期四
【三個人的京都】阿嬤的咁阿店
若在當時 我一定不曉得怎麼畫這家咁阿店
卻在離家多年後
當我推著嬰兒車 手挽著丈夫路過京都
那不起眼的清酒店竟向我召喚著
腳也不由自主的定了下來
忍不住多看它幾眼
直到孩子跟丈夫已經往前走了老遠
我才收起相機 急步跟上
也意會到 記憶中爺爺奶奶的咁阿店 真的不存在了
記憶中的咁阿店是灰灰墣墣的
不僅不閃耀 也缺乏顏色
空氣中有筍乾醬菜的五味雜陳
有桶裝麻油的濃厚香氣
有各種乾貨豆類混合日式老房子的味道
清晨榮民之家的老公公們會整團來擺龍門陣 做採購
我很喜歡這群穿藍色布衣的老先生
之後 我會到市場裡留連看商家醃蘿蔔 剖泥鰍 做各種活
市場裡的事工百態永遠那麼鮮活有趣
不過到了青春期 咁阿店純粹成了無聊看店的同意詞
讓人比較掛念的是斜對面那家漫畫書店
京都雜貨店和我們那中南部的咁阿店怎會那麼相像呢
一樣的鐵皮屋簷 一樣藍白條紋的遮雨棚
一樣的亂中有序 彩盤打翻似的四處斑斕
還有這兒一盆 那兒一叢 隨意擺放的小盆栽
記憶需要沉澱
要等灰灰墣墣的塵埃風乾了
等人來拭去 顏色和輪廓才會顯現出來
知道這一切不只保存在我記憶裡
也保存在京都一角
隨時等我回來懷念
何等美好
◎圖文發表於華副
2010年10月29日 星期五
【瑞典小子回娘家-3】東西方孩子的自主差異
【瑞典小子回娘家-2】以人為本的幼稚園
【瑞典小子回娘家-1】現代孟母三遷
2010年9月7日 星期二
【三個人的京都】謙卑的園丁
【三個人的京都】京都的巷道人生
2010年2月12日 星期五
【當東方遇見西方之2】
慈善活動,也能是國家經濟的推手
2010年1月20日 星期三
當東方遇見西方(之1)

這幾年東方在世界舞台上的崛起,西方國家無論在文化經濟各方面上都受到一定程度的撼動,震波也延及北歐。所帶來的變化自然有好有壞,擅長工業製造的瑞典與美國、台灣一樣,也面臨了關廠,生產力遷移與大幅裁員的直接威脅。
今年聖誕節時,代表瑞典形象的SAAB宣告破產,瑞典工業力的象徵之ㄧ將從市場上消失,走入歷史。SAAB車業的結束對老一輩的瑞典人來說象徵意義頗為沉重,儘管瑞典人仍然試圖希望能留住這個招牌,但在捉襟見肘的情況下,沒有企業有能力插手這個無底洞。
在這樣的經濟寒冬裡,公公在餐桌上拿出2瓶瑞典燒酒。告訴我們"這是Nynashamn當地生產,我特地買來的。本地的酒還是要支持一下!"他說。
“是啊,希望別連酒廠也遷到中國去了”。婆婆半開玩笑,半酸澀地說。
這是許多瑞典人的心聲。期待中帶著酸澀,猶如情竇初開的少年。這便是東西方文化的現狀縮影。
瑞典這樣經歷了至少半世紀優渥物質生活的國家,自然也累積了許多文化資產。最明顯的就是目前仍獨步全球的設計龍頭角色,好的生活品味需要至少2至3個世代的累積,我從瑞典社會裡明顯的感受到這一點。這是一個擁有頂級物質生活的國度,人民崇尚美好的物品與環境,對此不遺餘力。但是在物質上總讓人覺得缺少了些什麼。
有時到幼稚園接了2歲半的兒子,回家的路上我會帶他去一家慈善機構開設的二手店逛逛,看看小孩子的玩具或衣服。這家Stockholm Stadsmission和許多城市合作,將市民捐贈的物品義賣後再投入辦學以及協助國內外的弱勢團體。不要以為這是個跳蚤集散地,這家瑞典最大的義賣場不僅乾淨整齊,還有幾近全新的物品可挖寶。家裡小孩穿不下的衣物或者用不上的傢俱,也都可以在這裡找到新的歸宿。這裡是許多人善意的集散地。所有送出去的”禮物”,最後一定會有人獲益;當我們購買時,同時也在行善。這是ㄧ個很棒的概念商店,我也很希望看到它能繼續散播出去。
美則美矣,但婆婆一開始聽到我從二手店裡幫他金孫買玩具和衣服時,從婆婆臉上一陣錯愕與尷尬,就大概了解了她老人家不太能接受二手衣這回事。所以第一次我就以文化為由來安撫她:"台灣人覺得小孩穿二手衣會比較好帶。"再多幾次,有一天她跟我說:"我在二手店找到一件卡文克萊的毛衣,你看,像全新的一樣呢。"她好開心的跟我分享,而且她才發現原來朋友中也有人喜歡逛Stockholm Stadsmission呢!就在我的潛移默化之下,我這老實又驕傲的瑞典婆婆終於逐漸放下她的矜持與舊觀點。我知道在瑞典人當中不乏這樣的族群,瑞典人常因為房子要重新裝潢或純粹因為想換組新的,而將許多仍然可用的電氣、家具等各種資源丟到垃圾場。這是瑞典很令人不解的地方,它一方面提倡綠色環保、降低排氣量、生產環保商品,但另一方面卻不太愛惜物品。這是個不明白何謂飢荒的國家,社會存在的更普遍問題是青少年的厭食症。這樣說,我們或許能更清楚的了解我們看待物質的差異了。
不過還是要強調:這只是差異。因為就像春上春樹在"舞、舞、舞"書中的半戲謔之言:"..所謂無謂的浪費這東西,是高度資本主義社會的最大美德。…如果大家都不去製造一些無謂的浪費的話,會引起大恐慌,世界經濟可能會變得一塌糊塗。…"。這種社會結構真的讓人有種無奈的真實性,然而生活其中我們只能為自己決定,選擇符合自己信念的生活方式了。自然也要尊重別人的。而我跟我的貴人──我親愛的公婆,就在這一來一往的互動中相互影響著。
有時候我也會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太不大器了,但回頭自問:無論台灣或國際上突遇災變,我總是捐出該年收入的1/ 10給我精心挑選的救援機構。我也自問:我希望留給孩子的是什麼?是像我父母那一代那樣積蓄金錢給下一代嗎?或者還能有更好的資產可以留給他?
於是我開始教育這個半個瑞典人另一種價值觀:"食物是可以共享的。"
由於瑞典文化裡頭每個人都只食用自己那一盤食物,沒有易食分享的習慣。這原本沒有什麼好壞,但是在災難來臨時就可看到差異了。從東南亞海嘯事件後,許多遇難生還的瑞典人在災難中與泰國人同舟共濟,返國後不少人感念當時受同為災民的當地人分享僅有的食物與庇蔭之所,因此海嘯事件後,瑞典的觀光客有增無減。有些瑞典人誠實的說:"這樣慷慨的分享在我們的國家是不太可能會發生的。"因此,在習慣歐洲的物質生活之餘。我也希望孩子能懂得分享。
家裏這個獨立又講求完美主義的2歲半孩子,每天早上把我叫醒後,會自己搬張凳子去開冰箱,拿出奶油和各種塗醬,放在小凳子上後再搬到流理台上。這是他的工作,我們都不能代勞的。但畢竟還小,麵包常一不小心就破損了。小傢伙會很惱怒地要再拿一塊,媽媽於是告訴他一個情境:海地地震了,那裡的小孩沒有麵包吃,如果你這樣浪費了,他們就沒麵包吃了,他們的媽媽也得離開孩子去很遠的地方找食物。這樣海地的孩子很可憐呢。"
小傢伙一聽就動容了,因為一講到孩子要離開媽媽這件事他總是很傷心。於是馬上氣消,乖乖把麵包吃了。
除了分享,我還教這小瑞典人惜物與為人著想的東方思維。晚上睡覺讀書時間一到,他會打開床頭的2盞床頭燈和角落的紙燈,然後告訴我:"(天花板)上面那一盞不開,要留給非洲的小孩。給他們的媽媽煮飯。"這當然又是媽媽的床邊故事起了效用啦。
我期待孩子能生活在一個富而有禮的社會,不要有太多無謂的恐懼,也不要視物質為理所當然,放大了自己過度的欲望。世界仍在快速轉變,我或許將無法完全理解他未來要面臨的一切,不過學習如何當個快樂的人,找到不同文化中的優點,則是父母責無旁貸的。這個混血小王子如同下一個世紀的縮影,饒富興味的文化融合與界線消弭將在他身上繼續發生。
◎文章發表於中華日報副刊 by Yunin
◎插圖發表於自由時報.先暫用一下 ;o)